20191004

随缘写作,到处收集美好。原来爱是一场自我教育。

[Newt/Theseus] Summer, Summer. (2)


于是Newt飞速地向Theseus冲过去——穿过雨幕,穿过喧嚣,穿过一切,他好像水星带着无法停止的动量,奔逃过黑暗然后接住他的太阳。


*麻瓜AU + 非兄弟设定 + 逆年龄差

*bgm依旧是Mystery of Love by Sufjan Stevens




Newt感觉喉咙发干。

 

临近午间,气温逐渐上升,灼热的阳光在Newt的肩膀上跳舞。他可以看到远处的一群孩子在浅水区嬉水,飞溅起来的水花像一串闪着光的宝石,又从半空中飞速地落下去。孩子们的脸上红扑扑的,无忧无虑地在追逐中大笑。Newt的印象中,自己的童年里似乎从来没有像这样笑过。走在人群里会紧张不安,跟别人对视的时候会手心出汗,雀跃的时候会勾起嘴角微笑,那样就足够了。Newt从来不讨厌这样的自己,很多时候Newt觉得人们夸张的表情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表演,而这会让他莫名不安。相比之下,他更愿意安安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。但是此刻Newt根本无法静下来。脑子里似乎塞了一块柠檬味的奶油——该死的柠檬——一切感官都变得黏糊而迟钝,耳边除了远处的水声嬉笑声还有嗡嗡的噪音,即使他现在远离人群,将整个人泡在水里,身边只有一个Theseus.

 

只有一个Theseus. 

 

Newt努力地吞咽口水让自己的喉咙重新湿润起来,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头脑一热将Theseus约出来游泳。男孩的皮肤比Newt的要更白一些,但看得出来他常年规律运动,手臂和小腿的线条流畅而优美,在水里舒展开身体的时候让Newt想到亮银色的飞鱼。两个人先前在深水区游了几个来回,靠在泳池边小憩,Theseus将头向后倚在边沿,闭上眼睛感受阳光落在眼皮上的刺痒。Newt很想开启一个话题以避免接下来漫长的沉默演变成尴尬,但是他几度张口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。Theseus看起来昏昏欲睡。于是Newt想,这样也挺好。他试探着将目光放在Theseus的侧脸,悄悄观察他变得透明的睫毛。水珠顺着Theseus的下颌线一路划过他仰起的脖颈,落到水面上,而Newt注视着他,脸颊上烧起滚烫的温度。

 

Newt的余光里飞进一只红蜻蜓,晃晃悠悠地在他们头顶盘旋,然后落到Theseus的肩膀上。Newt瞪大了眼睛。但是Theseus浑然不觉,依旧闭着眼睛,似乎还在规律地一呼一吸。Newt盯着那只红蜻蜓看了良久,而周边的一切仿佛都被以此为中心的漩涡吸引着黯淡下去,直到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,很慢,很慢地向那一点鲜红靠近。此时一切噪声都消失了,Newt的指尖就快要触到那双剔透的翅膀时,Theseus猛然抬手,捉住了Newt的手腕。

 

可怜的蜻蜓在溅起的水花里迅速地窜逃进无云的晴空。而Newt僵在原地,耳边轰的一声,所有的声音又重新涌进他的头脑,手腕上被触碰的那一处皮肤飞快地灼烧起来,Newt感觉周围的气温诡异地上升,心跳开始不顾一切地加速,他惴惴不安地看着微微张开眼的Theseus,突然很想学会童话书里的瞬移,然后逃到南极躲进帝企鹅群里去。

 

在一种近乎恐慌的情绪里,Newt听到Theseus从胸腔漏出低沉的笑,声音里还带着一点慵懒的嘶哑:“And dowhate'er thou wilt, swift-footed Time, to the wide world and all her fading sweets.[1]*” Newt呆愣地看着他,完全没有反应过来Theseus说这话是什么意思,好在Theseus紧接着解释道,“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,我只是听到那些孩子们在玩耍,想起自己十几年前也是这样,所以随口说的。”“哦,哦。”Newt慌张地接话,意识到Theseus仍然捉着自己的手腕,“你很喜欢诗歌?呃,是的,是的,我记得Scamander先生提过这个。但是——你现在仍然青春,这种感叹还是太过早啦。”Theseus低头,又很轻地笑了一声,将抓着Newt的那只手沉入水下,仍然没有松开的意思。Newt有些僵硬地转过身,假装继续观察远处的那一群小孩,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将所有的触觉放大,手腕上的皮肤近乎渴望地感受着被握住时的暖意,然后再忠实地在头脑中为Newt刻画出Theseus指尖的手掌的纹路。Theseus的力道不重,Newt完全可以挣开。

 

但是他只是跟着沉默良久,忽地肩膀悄悄塌下去,好像纠结了很久后兀自放弃了什么,又好像松了一口气,再开口时语气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和:“Yet do thy worst, old Time. Despite thy wrong my love shall in my verse ever live young.[2]*” 

 

只有Newt自己知道,此时他的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,而他在水下反握住Theseus的手正在发抖。

 

Theseus没有回答他,但是Newt知道视线之外他一定在笑。

 

 

 

“你的那一杯看起来很好喝。”Theseus将手肘撑在桌子上,压低了上身微微前倾,直勾勾地盯着Newt手里的苏打汽水。灰蓝色的眼睛莫名潮湿,嘴唇无意识地微微撅起,让Newt想到朝他撒娇的Esme. “我们可以交换。”Newt很大方地将面前的汽水推到圆桌对面,而Theseus只是摇摇头,举起自己的果汁抿了一口。

 

冰饮店有一扇落地的玻璃窗,他们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街道上纷纷扬扬落下来的太阳雨,行人匆匆路过,被这突如其来的天气打了个措手不及。“Monkey’s wedding[3]*,”Theseus嘟囔着, “我一直没搞懂这是怎么来的,但按照字面意思去想象这个画面时总会被自己逗笑。”Newt耸耸肩,给出中肯的评价:“听起来还不错。”“很奇怪,”Theseus说,“其实我们很喜欢在表达中加入动物的意象,像什么猴年马月之类的。然后在描述动物的时候,我们又往往加入一些其他东西,像是a pride of lions.[4]*”“这通常也给出有关命名者的蛛丝马迹,不是吗?”Newt很自然地接过Theseus的话,摩挲着手里的玻璃杯,感受水珠从微凉的杯壁上源源不断地冒出来。“是的,是的。”Theseus眼睛忽地亮起来,给了他一个眩目的笑容:“你现在又像一个文学家了,Newt.”Newt挑挑眉,举起双手澄清道:“相比起某个在泳池里都可以念诗的人来说,我只能望其项背。”

 

门口的风铃随着被打开的门响起来,闷热的空气里穿过一小股气流,Newt扭头去看进来的人,回过头时却发现Theseus将他手里的汽水抢走了,弯起眼睛朝他狡猾地笑:“我决定了,还是你的这杯看起来更好喝。”于是他在Newt惊讶的目光里仰头,依旧直视着Newt的眼睛,将那杯苏打喝了一大口。冰块,气泡,柠檬和薄荷在被举起的杯中打转,Newt一时有些晃神。

 

要命。

 

“下次见,Newt.”Theseus放下玻璃杯,突然利落地起身,凳脚在木地板上刮过,发出略微刺耳的摩擦声,引得吧台后的老板娘不满地看过来。而Theseus朝她抱歉地微笑,拍拍Newt的肩膀朝门外走去。Newt坐在位置上没有动,目送着Theseus坦然地走进雨里,金色的雨点像是落雪一样落在他的身上,他踩过石砖的地面时溅起小小的水花,转进街角的阴影里消失不见。

 

他绝对是故意的。Newt收回视线,看着桌上那杯苏打汽水郁闷地想。

 

 

 

Newt站在全身镜前整理自己的衣领,想到一会的邀约心里便燃起雀跃的火苗。门口恰到好处地响起敲门声,Newt匆忙从楼梯上小跑下去,一边高声应着一边将门打开,脑子里还飘过一会要去看看烤箱里的羊排的想法,却看到门外并不是Theseus. 

 

一个穿着考究西服的男人站在Newt面前,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,苍白的嘴唇紧紧地抿着。男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警员,警帽扣得很低,在傍晚的暮色里看不清表情。Newt的后背立刻紧绷起来,他收起脸上的微笑,生硬地跟男人打招呼:“晚上好,Lopez先生。”Lopez慢条斯理地上下打量Newt一眼,看他并没有将自己请进去的意思,于是也毫不客气地开口:“Scamander先生,看来您现在连基本的社交礼仪都忘记了,跟您那些古怪的动物们呆久了,变得不近人情了,嗯?”Newt直视着Lopez,丝毫不打算退让:

 

“没有古怪的动物,只有狭隘的人类。[5]*”

 

Lopez显然听过这句话,他并不惊讶地转过头,从身后那个警员手中接过一份纸质的资料,语调依旧平淡:“Newt Scamander先生,我代表海关部门例行调查,现有证据怀疑您在今年3月擅自偷渡了一只白鹿出境,您是否明白这是被明令禁止的?”

 

Newt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,他一声不吭地瞥了一眼Lopez展示的资料,盯着Lopez强硬地回答说,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情,她需要离开。Lopez并不恼火,他继续用那种沉稳的语气说:“您是否明白这是明晃晃的对法律的践踏,对我们权威的挑衅——啊,您应该清楚,毕竟之前我们也吊销过您的护照——以及,我不想打扰您朋友的雅兴,但请下次在自我介绍时也适当透露一下自己不堪的过往。罚款单已经送到您的银行了,短期内您也不必到处跑了——很抱歉,您的新护照要在您的抽屉里吃灰了。再见,Scamander先生。”说完他不紧不慢地转过身,朝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院子外的Theseus挥手致意,然后径直穿过那个窄窄的木门离开。

 

Theseus站在那里没有动。Lopez经过他的时候Theseus握紧了拳头,眼尖的警员发现了,迅速从腰间抽出警棍抵住Theseus的下巴,严酷的目光锁住Theseus紧绷的脸:“年轻人,好自为之。”“你们要干什么!”Newt朝着他们大喊一声,声音明显带了怒意,他大步从台阶上走下来,拉过Theseus的手臂将他往屋里带,语气不快:“Lopez先生,恕不奉陪。”

 

天空中翻滚着大片大片的灰色海浪,今晚将会有一场暴雨。Newt在关门的时候不安地想。

 

“Theseus.”Newt看着站定在客厅的Theseus,昏暗的光线中他无法确定Theseus的神色,“你还好吗?”

 

回答他的只有沉默。

 

Newt说不出其他话,于是两个人站在客厅里长久地对峙着——窗外一片死寂,往日里的蝉鸣和街边行人的低语都消失了,空洞的静默里Newt感到极度地不安、烦躁和焦虑。他的思绪开始慌乱地飘散,无数的想法在空白中涌进他的头脑,Theseus听见了多少?他会怎么想?他会震怒之下摔门离开吗?他会对自己失望透顶吗?一连串的问题压在Newt的胸口让他呼吸困难,他感觉自己的肺部一点点地干涸,喉咙突然刺痛,下一秒就要缺氧。他又觉得自己仿佛变回了一个赤身的孩童,在未知的凝视中缩小再缩小,黑暗带着阴暗又潮湿的气息从头顶笼罩下来,而自己没有遮掩和保护,无措而羞愧。

 

在一片混沌中,Theseus颤抖的声音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:“他说的,是真的。”

 

Newt似乎看见一只漆黑的手压过来要捂住自己的嘴,但是他又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对Theseus说谎,于是他悄悄按住因此抽痛的肋骨,用一种他无法想象的平静语气说:“是的。我是为了救那只白鹿。她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,我只知道法国有一位名医可以治好她。”

 

“所以你就不顾一切地把她带走了?哪怕那是违反了规定的?哪怕你会因此受罚——Newt Scamander,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勇敢。”

 

“Theseus.”

 

“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——你是不是一直打算瞒下去?直到我哪一天从报纸上读到你被警官带走的消息?还是你觉得我会告发你——”

 

“Theseus你冷静一点!”Newt听到两人陡然加重的呼吸,于此同时暴雨倾泻而下,惊雷在头顶炸开,暴烈的雨声瞬间遮盖过了一切。

 

沉默,又是长久的沉默。Newt在昏暗里握紧了拳头,胸腔里烧起一团鬼火,舔舐着他钝痛的心脏,屋内已经完全黑下来,时不时天空中劈下一道惨白的光,而他借着这光看到对面Theseus愤怒的脸——Theseus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,一种强烈而复杂的情绪完完全全包裹了他,下嘴唇被他死死咬着,他在发抖。

 

“我从来,”Newt感觉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沙哑,“我从来不曾怀疑过。你不会告发我。我知道你,Theseus.”

 

“你不知道!”Theseus突然被刺痛一般大叫起来,Newt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失控地说话,“就像我不知道你!我本以为我们足够——亲近了,但是直到刚才我才发现我不了解你!我不知道你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,我不知道你——”他的声音碎裂了,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,他突然颓丧地蹲下,弓起背将脸埋在手中,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Theseus选择将那句话硬生生吞下去,哪怕喉间泛起血腥。

 

我不知道你这样美好,而我这样不足以与你相衬。

 

Newt陡然间觉得胸口的钝痛成百地翻倍,他竭力制止住自己伸手去抚摸Theseus的脊背的渴望,缓慢地,缓慢地蹲下,安抚道:“Theseus,你现在情绪很失控,你需要先休息吗?”

 

“羊排烤焦了。”

 

“什么?”Newt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,直到闻到厨房里飘出一股刺鼻的味道,意识到烤箱里的羊排俨然成了一块黑炭,于是他让Theseus等在客厅,冲进厨房里关掉了烤箱。刚松开手Newt便猛然意识到什么不对,他心中大喊不妙,又冲回客厅,惊恐地发现Theseus不见了——不,不。

 

Newt直接推开门冲进了暴雨里,在院子里看到一个浑身湿透的Theseus,他站在倾盆的大雨里,眼神暗淡无光,望向Newt的方向,好像很难过很难过。Newt以为那一下自己的心跳要停止了。头顶仍然翻滚着隆隆的雷,雨幕将两个人隔开好远,院子里仅有一盏昏暗的灯,所有的一切细节都晦暗不明,只有盛大的雨声主宰这个世界。

 

“Then they lifted up

Their eyes as it grew lighter, and beheld

Each other's aspects—saw, and shriek'd, and died—[6]*”

 

Newt在嘈杂的雨声里听到Theseus开始大声地念一句诗,而他立即反应过来那是什么——“Newt,”他听到Theseus声音嘶哑地问他,“这是世界末日吗。”

 

于是Newt飞速地向Theseus冲过去——穿过雨幕,穿过喧嚣,穿过一切,他好像水星带着无法停止的动量,奔逃过黑暗然后接住他的太阳——他用力地抱住Theseus,似乎要将他熔化在自己的臂弯里,他感到所有的皮肤,相触的每一寸都燃烧起来,雨水将他的视线模糊,但是Newt知道,自己的怀里就是所有的光亮。

 

就算这是世界末日,他说,然后看着Theseus的眼睛在昏暗里涌出晶莹的泪水,就算我们是末世里仅剩的最后两个人,我们不会在彼此的注视里死去——或者说,我也愿意在你的注视里死去——不是因为其他,因为我爱你。Theseus,因为我爱你。

 

Newt感到胸腔里所有的重压都消失了,此刻他大口地呼吸着冷冽的清新的空气,隔着肆虐的暴雨看到Theseus睁大的眼睛里有什么在融化,然后一种名为爱的情感缓慢地冒出来,再从他的眼角混着雨水流下。

 

我也爱你,Newt. Theseus喃喃地低语,而Newt选择按过他的头,将两人的距离拉近直到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鼻尖,额头相抵,呼吸相闻。

 

我知道。Newt义无反顾地吻上Theseus的嘴唇。



TBC

 

  

*[1] 出自莎士比亚的Sonnet 19,诗歌大意是斥责时间的残酷无情,警告其不可使诗人的挚爱枯萎老去,本句意为“你为所欲为,时光叱咤;你荡涤了九洲,暗淡了一切光华。”

 

[2] 依旧出自莎士比亚的Sonnet 19,是诗歌的最末两句,意为“时光啊,任凭你多错多坏,在我的诗中,我的情人将永葆芳华。”

 

[3] Monkey’s wedding, 英语中指代太阳雨。

 

[4] a pride of lions, 指代狮子的一个群落,pride亦有骄傲的意思。这里以及接下来Newt的回答灵感皆来自澳大利亚诗人Joanna Preston 的诗The Pride of Lions还有她本人的采访。

 

[5] FB2里面的原台词!超爱Newt的这句话。

 

[6]出自英国诗人拜伦的Darkness,讲述的是世界末日里太阳被遮蔽,地球陷入黑暗而人类与自然一同在黑暗中消亡的故事。此句描述的是最后幸存的两个人类作为仇敌在对视中死去的场景。翻译为“然后火焰更亮,他们抬起眼睛,看见彼此的面容——看着,尖叫着,然后死去——”



写在最后:

终于写到第一个吻了哭哭,当时开写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一直就是这个画面和拜伦的这首诗,写出来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。


感谢阅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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